《致永远的你》 第六章 [雷安/架空/中篇]
《致永远的你》
*雷安，混血海妖雷x人类双性安（安有隐藏身份，待正文发展揭开）
*《海妖的新娘》后续
*生子，有狗血、血腥、悲情等描写
前文：
06 遗迹的自白
安迷修推门而出，甲板上三两水手正在拉帆或是整理一圈一圈粗如手臂的麻绳。大家都被警告过，不要往船长室张望。
水手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他们的船长，也就是雷狮，也就是那个臭名远扬的海盗，爱好是喝酒吃肉杀人放火，据说他十八岁就离开了雷王帝国，但水手们认为，他至少十四岁就出来了。十八岁的雷狮已经在海岸边很有威名，他的船经常被人打散，然后他总会找到新的船。他们的船长这辈子不欠任何人的，世上只有人欠他，所以活该被他烧杀抢掠，一种很符合海盗价值观的野蛮疯狂。
但是，但是他欠一个人，不，两个人。这辈子尝到欠债滋味的雷狮先是挣扎了四个月，行事过了火，始终不接受这种与世俗连接的方法——家庭什么的，简直是令他作呕。在遥远的东方有“业力”一说，雷狮不知是被神还是被什么恶毒的存在庇佑着，他的业力来得像一枚被糖纸包裹得很精致的巧克力，吃下去之后才发现中了毒，但嘴里仍残留着甜美滋味。
如果雷狮不欠那个人，当然不会连那人的尸体都要养。这么说来是有些诡异，但雷狮的确是在养那个尸体。
水手们见过雷狮提着水桶下去，大家不敢互相讨论此事，只是每个水手心里都形成了这样一个行程表——周一清洁身体，周二换花，周三房屋扫除；周四没有日程，雷狮连续两年会在周四的休息日于那间房间喝酒，直到安米斯特长成烦扰他的小萝卜头；周五画一幅无人见过的画，周六把画烧了；周日是一周里的第二个休息日，雷狮喜欢周日下船，如果船靠岸的话。
安迷修的苏醒让水手们又惊又喜又怕。他们的船长好不容易才适应那样的生活，水手们偶尔觉得船长意志消沉，经常认为船长的冒险精神和疯狂意图离家出走，但好歹船长没有再折磨、折腾他们。雷狮在七年前是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第一次喷发、第二次喷发的时候声势浩大、天崩地裂，结果最大的喷发却被硬生生刹停——天上落下一个盖子，不偏不倚地盖住火山口，像重归原处的酒瓶盖子，把那些二氧化碳憋了回去。从此雷狮变成了沉眠火山，变成了重装瓶的啤酒，变成了世上一切不喷发也不会死的东西。
尸体活了！还是说，他们的老大一开始就知道叫做安迷修的那个家伙没死？于是雷狮的形象在水手心中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深不可测的雷狮跟随在安迷修身后，是船长室出来。安米斯特早已经醒了，但小家伙没离开房间。他的房间有两扇窗，一扇对海，一扇对甲板。他坐在靠近甲板的那扇窗前，正写日记，写得十分投入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右侧站着某个人。
安迷修悄悄观察安米斯特，他似乎在写日记？真可爱。安迷修就从来没有写过日记，在教廷长大的孩子不配拥有记录喜悦的权利，同时也不配拥有秘密。
安米斯特的书写习惯很好，写完一段之后就会停下来检查一遍有没有拼写错误或是缺字漏字。他刚写完的那段有关于今天的天气，可能因为雷狮召唤海底侍从带来了天气的变化，羚角号正在行进的这片海域的渔获稍微有些混乱，水手们捕到了可观数量的帝王蟹，安米斯特去吃早餐的时候，厨娘就为安米斯特煮了帝王蟹肉的粥，说是其他的水手都还不舍得吃，毕竟他们马上就要靠岸，应该拿去卖才是。安米斯特就记录了这些内容。
他伸了伸懒腰，无意间抬头，正巧与右窗外的安迷修来了个对视。安米斯特吓了一跳，赶紧合上日记本，安迷修则在窗外不好意思地笑着挥挥手，以表达他的友好。
“直接进去不就行了吗？”雷狮搞不懂他们玩的这一套，利落地开了安米斯特房间的门。安米斯特赶紧将日记塞进抽屉里，并转移话题道：“父亲，你酒醒了？今天水手们有捕到很多帝王蟹噢！”
“不错嘛！小子，这是个好兆头。”
雷狮随意地坐在安米斯特的单人床上，他说：“海底侍从会在我们海妖的航线附近移动，以便我们随时召唤。我们用魔力饲养它们，它们也会给我们带来好处。第一次与海底侍从签订协议之后所迎来的渔获，预示着以后你的船上也会常常多出这些东西，比如我的海底侍从就会带来蓝鳍金枪鱼以及偶尔的扇贝潮。”
“哇！”安米斯特举高双手欢呼，随即又放下，“可是冬季马上就要过去了……”
“你还会有很多个冬季可活，担心什么？”雷狮看向安迷修，安迷修没有踏入房间，始终站在门外，雷狮出声喊道，“你准备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
“哦、哦……抱歉，我走神了。”安迷修也迈入房间，头虽没转动，可眼睛已经四下转开，观察着房间，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雷狮对安米斯特尽力了。
“吃过了吗？”
“吃了！大婶做了帝王蟹粥和土豆泥。”
“现在去的话只能开小灶了啊。”
“毕竟这个时间了嘛。”
安迷修听着父子俩的对话，他尴尬地插话：“你们知道现在海上的时间吗？”
安米斯特挠了挠头：“有钟啊。”他的书桌上就放着一个小小的布谷鸟钟。
“不过有时候我确实不需要看钟，以前在水晶屋的时候，我总是能准点出来吃午饭和晚饭。”安米斯特给安迷修找了一把椅子，安迷修却挥挥手表示不坐了。
“我出去转转。”安迷修进房间不到三分钟就这么说。雷狮沉默，安米斯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目送安迷修逃似的离开房间。小孩子不太明白安迷修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他没感觉到母亲有讨厌他的情绪，所以安米斯特只能对雷狮道：“母亲他是不是饿了？”
雷狮淡淡道：“不清楚。”
父亲生气了吗？安米斯特好像也没从雷狮的脸上和眼中看出愤怒或是其他不好的情绪。大人好难理解啊，安米斯特想。
安迷修需要独处的时间。
即便他已经走出十步远，他还是能听见安米斯特在屋中轻声问向雷狮的问题，听见那句“母亲”。可是，安迷修觉得自己并不是母亲，至少，不是什么合格的母亲。
不是安迷修对自己要求太高，而是他现在对安米斯特……没有那种母亲看待孩子的情感，或者说这种情感可能存在，但安迷修还感觉不到。他当然不是畏惧安米斯特，虽然经历过了那样的孕育过程，但安迷修自始至终都不觉得安米斯特可怕，或是海妖这种生物可怕。他对海妖是有些偏见没错，但那主要是针对雷狮，而不是安米斯特。
然而，他看见安米斯特时，内心只有一种强烈的怅然若失感。他恐慌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呢？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安米斯特。他看不出来安米斯特的生活需要他这样的人参与的必要。安米斯特真的知道安迷修是怎样臭名昭著的人吗？他在某些方面比雷狮更差劲，至少雷狮证明了他可以将这么小的婴儿照顾长大，而安迷修只是逃了。
海风从胸口纽扣的缝隙钻入棉质衬衫中，再从没有束起的衬衫下摆逃逸。海风知道安迷修现在的躯体依旧是不美观的、甚至是丑陋的。他的身上、尤其是腰腹部还有着怀孕后期遗留的赘余脂肪，可肩背瘦得出奇，稍稍呼吸就能看见肋骨的痕迹，四肢亦是纤瘦。之前所穿的宽松的罩衫遮盖住了皮下紫黑色的淤血——曾经被雷狮误认成尸斑的痕迹，淤血遍布在腰腹、大腿和后背。
还有他那更为丑陋的器官。上天大概还是不想让安迷修一醒来就顶着一具烂泥一样的身体过活，那个器官似乎修复了一些，只能说当时撕裂的伤口愈合了。但是安迷修永远记得他那一片狼藉的分娩，肠子、脾脏和其他的器官溶成米粒大小的碎渣，随着血液和那个器官的伤口流出，他强行用布团塞住了，防止他还没能走到港口就流出一地血迹。他得将安米斯特交给雷狮，但那么做的时候，安迷修已经将自己从安米斯特的人生中开除了，他不成人样，然而安米斯特从小目睹这残破遗迹。
安米斯特喜欢安迷修，安迷修很高兴，但安迷修很惶恐。
如果安迷修想要留下安米斯特，为什么不再忍耐两个月，明明安米斯特在他腹中待了六个月就降生了，而他是在怀有安米斯特四个月的时候逃走的。这样安迷修就不用这么难堪，或许还能给腹中的安米斯特提供更好的条件。如果安迷修不想留下安米斯特，干嘛把自己的狼狈弄得人尽皆知？安米斯特知道他有着这样的一个母亲，是具尸体，是个把自己身体弄坏的蠢货，是个生下他就坦然拥抱死亡甚至没有任何挣扎的失败者。
……
安迷修双手撑着船侧的木栏，翻身坐了上去，双腿朝外，面向大海。金色阳光在云海里翻涌，蓝色海浪的手掌在一地碎银的反光中来回拨弄。他还能听见，在海洋深处的大陆架上，海底侍从的腕足拍过沉积的海泥，往远处奔走，或是从远处奔回。
安迷修知道他怅然若失的失是什么。
他不该这样活着。问题是，他现在亦不想简单地死去。好像这怅然若失感的深层有一种如释重负感，像鼓起的、过大的肥皂泡炸裂，他感觉自己需要一些改变，在没有做好那样的准备时，他不能草率地对待安米斯特。草率地给予爱或是不给予爱都是对安米斯特的侮辱。
也是对雷狮的侮辱。
一只手穿过他手臂与腰间的间隙，突然将安迷修往后带。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海底的那些庞然大物上，或是毫无意义的、永远重复又永远无序的海浪上，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安迷修往后跌进一个怀里。他没有让雷狮接下来的托抱得逞，反正是找到了平衡。
安迷修迅速站稳，而雷狮也松开了拦在安迷修腰上的手。在这样的阳光下，雷狮的黑绸衬衫穿得松松垮垮，腰带倒是好好系了，露出半片前胸和大部分锁骨。此时安迷修才看见雷狮胸前的那些赭色刺青消失了，只剩下了往常的三分之一，消失的边界如此分明，在他过白的皮肤上异常明显。
“你的那些藏宝图是怎么回事？”安迷修直白地指了指雷狮胸前的刺青。
“我失格了，就这样。”
安迷修所做的那些心理准备，雷狮七年前就做了。过程并不干脆，但真的要做的时候，也并没有那么困难。
或许那些趁人之危的海盗并没有说错吧。雷狮不如当年，至少初衷已改。为了这已改变的初衷，他失去了过去的那些朋友，变得孤独，将那些宝藏转手送给了他们，开始了没有目的地的新冒险。
安迷修想，自己又要做滥好人了是吗？不然为什么，听见雷狮一而再再而三这么说，他胸腔里的心脏已经脆弱得可以拧出一些眼泪来了。
滥好人不能抗拒这样的坦诚，十恶不赦的狂徒这么做就是在真正揉碎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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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拔了智齿还在写更新，啊原来是我
